55.心悸
大河决堤,幷不是每个人都往安置区的方向跑。
有人沿着村路跑向公路,再沿着公路跑向malakal。
政.府办公室的电话彻夜响个不停,深夜的malakal大雨瓢泼,当报信的人一身泥泞地出现在州政要家门口时,带来的实事让所有人傻眼。
「决堤?!」
那人快速赶回办公室,发现未接来电一串接着一串。
北方苏丹政.府从首都喀土穆来电询问决堤灾情,而来自本国首都朱巴的紧急电话一个接一个。天灾之下不分南北苏丹,2000公里的国界綫在《内罗毕协定》中只是一条「画在地图上的线」,而同一条尼罗河与两个国家的命运息息相关。
而那人却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受灾情况?
……不知道。
决口范围?
……不清楚。
伤亡人数?
……更是未知数。
是否提前要求转移?
这个……好像是自发行动啊。
那边愤怒地挂掉电话,这里却瞬间傻眼,细思之后冷汗涔涔。
门猛地被推开,手握军权的阿卜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神色淩厉声如洪钟︰「如果你现在起不了任何作用,请把屁股挪开那个位置!」
男人后知后觉忙让出座椅︰「阿卜先生……」
阿卜作风果断,第一时间要来卫星图,同时立刻让人抢修空白区的信号,再利用军.方信号塔发布进一步撤离信息。
一通忙活下来,距离决堤已经过了四个小时。
天色乍亮。
昨晚微弱的震动之后再无别的异样,大家守了一阵后还是睡了,医疗点里鼾声四起。
乔越差不多靠墙坐了一夜,心不在焉地把玩着瑞士军刀。秒钟转个不停,可时针却动得很慢。就这么枯坐到天色蒙蒙亮,时间才淩晨3点57,
终究坐不住了。
正准备轻声出门,一声突兀尖锐声划破宁静。
列夫猛地从床上滚落,喉咙咕噜︰「我梦见了电话声!」
乔越跑到内勤办公室,真的,不是幻听。
那个积灰已久的座机竟然响了。
声音尖锐而急促,心忽然有些紧绷。
「是电话吗?我没听错吧?信号断了这么久终於有人良心发现去修了?」
楼下传来一阵闹嚷,伴随着脚步声,有人来了。
乔越拿起电话。
一串法式英语,来自总部的问候,不过显然有些焦急,问得人莫名其妙。
他打断对方的絮絮叨叨,沉声道︰「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对方很惊讶︰「全世界都知道了,乔!尼罗河决堤虽然对你们那里没造成什么影响,但一定要做好汛后疾病防控工作,气候炎热,我们都很担心疾病爆发……」
乔越猛地拔高声音,吓得后面跟来的几个一大跳︰「哪里决堤?!」
「临近malakal,村落淹没了好几个,具体情况还在统计中--」
后面的话都听不见了,所有繁杂的声音全成了背景音。乔越死死握着电话,黑眸亮得吓人。
malakal,马拉卡勒。
南苏丹上尼罗河州的马拉卡勒,而苏夏昨天停留的位置就在那附近。
「决堤了?」听了些许字句的列夫楞了下,刚想问究竟是哪个地方时,却发现乔越的脸色有些不对。
从未有过的苍白。
乔越开始一遍遍地拨苏夏的电话,除了关机还是关机。
但是昨天不是这样的。
昨天拨过去,是无法连接。
「乔?」
胃部一阵抽搐。
男人忽然撑着桌子边沿,像是被人在腹部重重打了一拳。他按着那里,额头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该死……
紧张的情绪,牵动多年不发的胃病。
「乔,你没事吧?」
乔越在桌前站了会,忽然转身往外。
「乔?」
「尼罗河决堤了。」
列夫听他匆忙的一句,脑海中闪电般起了一个念头,他跟着他跑,无奈乔越的步伐太快。
追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坐进吉普车里。
乔越发动车子,可该死的吉普车尚未起步就熄火,仪表盘没有任何故障提示,他尝试了好几次都以失败而告终,向来脾气内敛的他猛地狠拍方向盘。
心底烦躁。
列夫担忧地在车外看着他,可乔越的脸却隐匿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或许那边早就有准备?像我们这里一样全部都去了高地?」
「而且跟着一起的人是救援队的,他肯定会带苏去安全的地方,或许一开始就没在河附近?」
但是昨天通话,左微说过苏夏是在村子里住着的。
列夫越说越没底气,他觉得自己此刻毫无准备的安慰苍白得可笑,他甚至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天灾不比**,一瞬间翻天覆地,谁也无法扭转。
「乔--」
而乔越仿佛被人定格,很久都没动过。
隔了一会他缓缓坐直,双手附在脸上︰「让我静一静。」
沙哑的声音,压抑的情绪。
列夫眼底一热︰「好。」
脑袋里一片空白,这一刻乔越像是有很多的念头。
想昨天她气得哭的样子,想河水泛滥的景象,想决堤的瞬间,想苏夏那里究竟是什么状况。
甚至在想如果真的水去了她那,她又会想什么做什么。
但想仔细搜寻那些纷繁复杂的念头时,又全部灰飞烟灭。
因为他忽然什么都不敢细想。也忽然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成了生命里不可替代的角色。
胃里一阵抽搐,乔越手抵着它。
列夫发现里面的男人头抵方向盘,他在外面楞了几秒才选择敲玻璃︰「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