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舌舔上画上的姑娘,化作火星灰飞烟灭而去。
秦书淮觉得内心尖锐的疼,让他几乎难以呼吸,可是他仍旧颤抖着手,将画一幅一幅送进火里。
他面色平静,眼中一片死寂,盯着那画上女子的面容,不肯移开。
他想这一辈子,他大概再找不到一个人,如此珍爱。
因为再不会有一个人,在他秦书淮最艰难的日子,像一道光一样照进他的生命。
「你在这里做什么?」
「捉鱼。」
「那你捉鱼,我做菜,我请你喝鱼汤好不好?」
秦书淮克制住自己眼中的雾气,看着火光骤然腾升,也就是这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王爷。」
是赵一。
「讲。」
秦书淮声音沙哑,他其实什么都不想听,不想被打扰,可理智告诉他,再疼再难,他也得往前走。
赵一抿了抿唇,看着秦书淮的样子,终於道:「属下觉得,公主或许还活着。」
秦书淮动作微微一僵,心中升起希望。
可他希望落空过太多次,於是希望升起时,他立刻强行按捺下去,冷淡道:「证据。」
「那日假扮柳书彦与长公主接触后,属下认为,长公主和当年的主子十分相似。」
「所以呢?」
秦书淮抬起头,看向赵一。
秦芃是借屍还魂的人,这一点已经证明了。而他推论秦芃是姜漪,为什么赵一会认为秦芃是赵芃?
秦芃是赵芃?
怎么可能呢?
如果她是赵芃,她为什么要假装自己是姜漪?为什么不来同他说,不来……
想到这里,秦书淮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他骤然止住自己的想法,立刻道:「天下相似的人何其多……」
「所以我跟踪了长公主一天一夜,还偷了她房中的笔墨。」
说着,赵一将几张纸放到秦书淮面前。
上面是秦芃随手涂鸦和戏作,秦书淮看到那字迹和画笔,瞬间急促了呼吸。
「这是长公主私下无人时的笔墨,这是原件,我临摹了假的放在桌上,已被公主销毁。公主十分小心。」
秦书淮不说话,他死死盯着她的字,她的画。
她的字是他一手教的,她的画是他手握着手带着她学的。
这世上如果说谁熟悉他的字迹画风,必然是他秦书淮。
怎么会有这么像的字?
怎么会有……
秦书淮颤抖着身子,听赵一继续道:「事实上,长公主无论言谈举止,饮食习惯,都十分像主子……」
话没说完,秦书淮就冲了出去。
「备马!备马给我!」
秦书淮驾着马,一路追着柳书彦过去,柳书彦正歪在马车里,看秦芃写给「柳书彦」的情诗。
情诗写得情意绵绵,文采飞扬,柳书彦作为当代才子之首,也不免赞叹。
而事实上,秦芃也知道柳书彦是个文豪系列,所以特意想卖弄一下文采,可她文采一般,左思右想,干脆将秦书淮当年写给她的情诗原封不动的送了过去。
柳书彦看着这诗,虽然赞赏,但总觉得怪怪的。
他正提笔想修一修,马车突然被人拦住,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秦书淮跳上马车,卷帘俯身在他面前。
「信给我。」
「什么?」
柳书彦愣了愣,秦书淮提高了声音,大吼出声:「把秦芃的信给我!」
说话间,秦书淮意识到柳书彦正拿着那封信,干脆一把抢了过去!
他借着月光看着那封信。
这首诗他熟悉,太熟悉了。
十七岁那年,秦芃说她是木讷,从未给她写过情诗。
他只擅长策论,不擅长这些风花雪月,这首诗他写了好久,修修改改,才终於在一个清晨,悄悄放在她枕下。
这是他和赵芃闺房之乐,甚至白芷都不知晓。他以为赵芃死了,他一辈子再见不到。
却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在自己妻子送给另外一个男人的信里,再见这首带着他少年漫漫情谊的诗词。
秦书淮大笑出声,将纸撕得粉碎。
柳书彦猛地反应过来,上前争抢:「秦书淮你疯了?!」
秦书淮将手中随纸扬手一撒,转身跳上自己的马,就往卫府奔去。
赵芃,赵芃。
他闭上眼睛,颤抖着手。
他曾以为赵芃死那一刻,是他人生里最绝望的时刻。
然而时至今日却才明白,这世界总比你想像更残忍,这现实总比你以为更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