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乔哥的电话也是偷偷打的,我没有通知任何家人,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回来,究竟对不对
缓解了下情绪,“我奶奶在几层。”
“住院部三层。”
雪乔哥说道,“那层全是抢救室,你奶奶在三零九,最后一间,病房里就她自己,很清静,我爸和相熟的医生护士打了招呼,奶奶就是在那间病房等着离开了,你爸爸本来要接你奶奶回家,她不同意,非要从医院走,说是你爷爷就从这间医院走的,她要等你爷爷来接她。”
“好。”
我点了下头,推开车门下车,“走吧。”
这间医院小时候我就来过,也熟,雪乔哥几次想跟我说些什么,张了张嘴,还是把话咽回去了,最后只吐出几个字,“栩栩,没事的。”
我颤着眼,拐过一道走廊,远远的,我看到爸爸就站在309的病房门外。
他正一脸痛苦的打着手机,看口型是在说,大概率就是今晚,你们会来几个人
我脚步一顿。
爸爸通着电话无意间的转过脸,“收费标准是”
啪嗒
爸爸的眼瞬间瞪大,他像是见到了鬼,电话摔到地上,他一瘸一拐的走到我面前,“你怎么会回来谁告诉你的雪乔,怎么回事”
“是我告诉栩栩的。”
雪乔哥站到我身边,“梁伯伯,我觉得您不该瞒着”
“谁让你多事的”
爸爸直接就怒了,“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儿离开几年回来你怎么还多管闲事上了栩栩不能离开小镇你知不知道,她会有危险的”
语落,爸爸就推着我要走,“回去到你师父身边快走多留一天你就”
“爸”
一声而出,我眼泪就控制不住的流出来,“我出山了”
爸爸一愣,“什么意思。”
“我学完了”
我擦了把泪,“我不用天天藏在小镇里了,我得出来,再说我来就是要看奶奶的,就算要我走,我也得看完奶奶在走,您现在推我,到底是在爱我,还是要让我遗憾难受”
“你能到处走了那”
爸爸忌讳的看了孟雪乔一眼,拉着我朝旁边走了几步,“那个偷你命格的邪师被灭了”
“还没有。”
“没有你怎么就敢”
“爸师父不能护着我一辈子,再说这是特殊情况,您就那么狠心吗”
我含着眼泪,“我已经回来了,您还不让我进去看看奶奶”
“我这”
爸爸憔悴的厉害,胡茬都是白色的,“栩栩啊,不是爸不想告诉你,是爸感觉不对,爸心慌啊,你奶这是寿终正寝,她啥都明白,连装老衣都自己选好带来的,她还说你爷要来接她,今晚九点钟就走,可是我这栩栩,你别怪爸,我怕出乱子啊。”
我没在说话,擦过爸爸的手臂,走到病房门口,透过房门上的观察窗口我看到了病床上的奶奶。
她鼻孔插着氧气管,躺在那里似乎在熟睡,三姑坐在病床的一侧,率先看到了我,微微一怔的同时眼里涌出无限的复杂,眼皮一阖,加快转着手上的佛珠。
妈妈随着三姑的视线也望向房门口,看到我就惊讶的站起身,眼里全是自责,“栩”
我推开房门,慢慢的朝着病床走近,屋子里很静,只有仪器滴滴的声响,奶奶的呼吸有点发沉,肤色都变得暗淡无光,瘦瘦小小的躺在那里,无声的诉着暮年老矣。
不自觉的,耳边就响起小时候和奶奶闲聊时的话。
“奶奶,为什么你的呼噜声怪怪的”
“那是奶奶在吹土啊。”
“什么叫吹土”
“我在给自己吹一个坑,吹出一个大坑,能埋起来我自己,奶奶就要走了,栩栩啊,人老了,就是熟透的瓜啦。”
“奶奶,你别吹了,我不想你把自己埋土里。”
我抖着唇瓣,走到病床边上,看着躺着的老人,躬身握住她的手,“奶奶栩栩回来了,奶奶,栩栩回来看你了”
妈妈别过脸就簌簌的流起泪,三姑低着头,泪水亦无声的滑落。
奶奶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的睁开,浑浊的眼底在看到我时就绽出一抹光彩,“栩栩,栩栩”
“奶奶。”
我俯身抱着她,“我在,我回来看你了。”
“好孩子”
奶奶抬手摸了摸我的脸颊,干瘪的唇还在笑着,“你能回来啊,我就放心了,哭啥啊,别哭,奶奶是要去享福了。”
“我不想你去享福”
我摇着头,“奶,栩栩还没出息呢,奶奶。”
“奶奶太老了,要去享福了。”
奶奶使劲儿的呼吸,脸上仍是在笑,“栩栩,奶一点没遭罪,你是先生,你懂,这个死法有福气,对不对”
我又开始点头,泪水模糊的视线,“您有福气,奶,您特别有福气”
“别哭,我这么漂亮的孙女,哭了就难看了。”
奶奶每一口气都喘的很长,“你回来了,奶想跟你吃一顿饭,吃好了,奶要换衣服,等你爷来接我栩栩,奶最大的心愿,就是你送我最后一程,有你陪着我,奶就不怕了”
我吸着鼻子点头,抿着嘴里的咸涩,我喂了奶奶吃了点饭,她真的什么都知道,还想吃点凉的雪糕,王姨说过,临要走的人,都想吃点凉的,貌似要把身体里最后一点热乎气消耗掉,然后潇潇洒洒的上路。
吃饭的时候,奶奶还有力气和雪乔哥道谢,雪乔哥受不住,找了个借口出去哭了。
剩下纯良,奶奶又和他说以后多照顾我,纯良也不行了,紧随雪乔哥去了门外。
我擦干泪反而淡定了些,经历了那么多的丧事,看过各种各样的逝者,奶奶真是我见过很有福报的人,能神志清醒的走,还能配合着我穿装老的衣服。
即便我已经摸出来她脚开始发凉,奶奶还能牵着唇角,让我出去给她买两个苹果,她说要在手里拿着,等我爷来接她了,她就把苹果给我爷爷吃。
我出了病房叫纯良去楼下买苹果,洗了把脸回到病房,奶奶已经一身崭新的躺在病床上了。
呼吸越发的轻。
躺在那一脸安详。
爸爸和妈妈互相搀扶着流眼泪。
天已经黑了,时钟显示八点半,我不知谁告诉的奶奶她会在晚上九点离开,但显然算的是对的。
因为奶奶虽然没咽气,但她从脚尖开始,已经慢慢凉到了大腿,这是要离去的征兆。
“你们别哭了,吵死了”
奶奶微眯着眼,细若游丝的道,“出去,我只要栩栩在这里陪我,你们全都出去”
“妈,您这是干什么啊。”
爸爸嗓子都哑了,“她小孩儿,自己在这不行的,您别”
“出去”
奶奶执拗的重复,即便她已经喊不出来,“我得好好的走,出去栩栩可以你们出去”
“出去吧。”
三姑低着眼,声音溢满了苦,拽着我爸妈就出了病房。
我坐到奶奶旁边,手给她整理了下戴着的帽子,“奶,您放心,我会一直陪着您的,栩栩不会哭的”
奶奶眯着弱烛般的眼,牵着唇角,很是满意。
没多会儿,纯良回来了,他按照奶奶的要求把苹果放到了枕头边,等他一离开,奶奶就让我锁门,“不要让他们进来哭我烦栩栩,你去把门锁紧了”
我假模假式的去门前面晃荡了下,坐回到病床边,“锁好了,奶奶,您放心吧。”
“骗我”
奶奶眼里的光越来越暗,却像是什么都能看到,“没锁栩栩,你不要骗我锁好门,你爷也能进来我讨厌吵我要好走,好走”
我透过房门小玻璃看着走廊里背身落泪的爸爸妈妈,只得走到门口把门锁好,嘎达声响,奶奶还能发出一记笑音,坐回到病床旁,我握住她的手,微凉,瞄了眼时间,八点五十,“奶,您怎么还这么任性啊,我要是没回来,您可怎么办”
“难过不甘心”
奶奶音轻轻地,“栩栩啊,奶知道,你不能回来,是奶任性了,可是,奶想任性,奶想”
呼呼
风吹得窗帘一动。
我看过去,谁开窗了
上前将铝合金窗户关严,转过头,我侧脸忽的一麻
有东西
警惕的四处一看,奶奶轻咳出声,“栩栩栩栩人呢”
“我在”
我奔到奶奶身边,握住她得手,“奶奶,您说,我听着。”
“我就是担心你啊”
奶奶嗓音低沉着,“你说,如果要是有人要害你,你要怎么办啊。”
我微微挑眉,“奶,没事儿,要是有人害我,对方也好不了的,没人敢害我”
“我听说,沈大师给你留了罩门。”
奶奶心口微微起伏着,“栩栩啊,罩门你可要护住。”
“我知道。”
我摩挲着奶奶的手,“我会护住的。”
“栩栩,罩门在哪里了啊。”
奶奶轻咳着,“奶不放心啊,你和奶说说,奶到下面也得保护你呀。”
“罩门”
我看着她,“在我的腋下了,只要他们不伤到那里,我就不会有事的,您就放心吧。”
“梁栩栩”
奶奶猛地一声大吼,面皮下直接出现了周天丽的脸,她带着奶奶身体坐起,单手朝我腋下就要插来,“好乖的孙女啊哈哈哈哈”
我上身灵敏的一侧,顺势将右手中指咬破,抓住她伸出来的手,握住奶奶的中指,用力的一掐,“我就知道是你给我出来”
“你个小阴人还敢搞把戏”
周天丽面容痛苦了几分,在奶奶的身体里摇晃着想要把手拽回去,“说罩门在哪里不然我让她没办法全须全尾的上路”
你他妈的
我咬着牙,还不能去拍奶奶的天灵,这是周天丽极其阴损的一招,她在奶奶的身体里,我打她就等于打奶奶,所以只能掐着奶奶的中指力求给她逼出来,“我不是说了么在我腋下有本事你出来打我腋下”
“我会信”
奶奶面皮下的周天丽极其狰狞,“你刚才就是骗我伸手的梁栩栩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让你奶奶的身体支离破碎我要她下去后只能是残肢断臂”
语落,她大力的拽回手,当即就要掐向自己的喉咙,“你说不说”
“你别”
门外的爸爸开始敲门,“栩栩,你干什么呢怎么锁门了,打开”
“周天丽”
我对着眼睛血红的奶奶,余光瞄着时间,八点五十八,“我说,我可以说,你不是想知道我的罩门吗,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必须要保证,不能伤害到我的奶奶,你也知道奶奶对我很重要,你先保证。”
阴差一到,周天丽必然要跑
“梁栩栩”
奶奶的声音凄厉,“你别和我耍花招我这次过来就是要跟你啊”
我一怔,惊讶的看着奶奶头部一晃,从身下摸出个红绳就缠住了自己的脖子,她唇角抽搐,脸上一会儿是极度狰狞的周天丽,一会儿是虚弱愤慨模样,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我勒死你就是你这鬼东西害的我孙女儿我等就是这一天你想利用我钓栩栩我要用栩栩钓到你”
“奶奶”
我抬起手,“您别这样会耽误您上路的啊”
“啊”
周天丽抓狂的大叫,身体在奶奶的面皮下疯狂的挣扎,病床都砰砰作响,“你个老太太就凭你也想困住我梁栩栩你能看你奶奶就这么死吗她会从寿终正寝变成枉死的你快拦住抬她快拦住她啊”
我刹那间崩溃,“奶奶,这就是您临终前一定要见我的原因吗,您怎么怎么”
“我没事”
奶奶浑身颤抖的还在咬牙,手上的红线用力的勒紧自己的脖子,“我问了无数先生他们告诉我,临终之人半阴半阳,具备无穷神通我就要等这个机会我要弄死她栩栩,奶没办法给你报更多的仇奶就带她走拉一个垫背的,奶奶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