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十二皇子的爱宠,前段时日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触怒了主人,被扔了出来。
今日两人碰见的时候,那兔子的后腿不知怎么断了,两人一起包扎了伤口,准备过几日送到猫狗局去。
因为怕再随意移动加重伤势,暂时便放在李谈懿这里养着。
李谈懿的手一下一下地顺过那柔软的皮毛,眼神却越来越冷,手下的动作也越来越重。
那兔子似乎察觉了危险,未受伤的腿猝然蹬了一下,却并没有成功逃脱。
李谈懿拎着那长耳,把兔子提起来,和那双猩红的眼对视,那畜生眼珠转动,似有泪光闪烁。
可怜见的
李谈懿不由恍惚了一下,那人眼中,他也是这般吗所以才对他这么好。
下一刻,他的眼神却骤然阴冷下来。
他又想起了那些往事
那个年幼的孩子被几个少年联手压着,口鼻间尽是雪白的毛发。
“舔给本殿下舔”
“穷讲究什么本殿下的雪团可比你金贵多了,平时吃食什么不是精挑细选”
“就是它拉出来的,都比你那些猪食好多了”
“这可是本殿下赏你的不识好歹是吧”
“给我摁住了”
嘈杂的混乱、满怀恶意的言语、还有那些刺耳的嘲笑
李谈懿脸上神色一点点变成一种渗人的空洞,另手缓缓伸向前。
“嘎嘣”一声,捏断颈骨似乎被打折腿骨还要容易些
“兄长它、它呜呜呜睡了一觉、我就睡了一觉雪团儿怎么、怎么”
年长些的少年将哭得抽噎的男孩揽入怀中,一下一下顺着他的背,轻声细语的安慰着。
可那本该哭得哀戚的男孩,这会儿却在少年怀里微微抬起。
他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只是偏着头,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那具兔子的尸体。
那脑袋软塌塌地折在一边,只要稍微凑近些就能发现不对那根本不是什么伤势过重,而是被人生生捏断了颈骨
那你会如何呢会怀疑、会失望吧
还是依旧会护着我
他抱拥着那少年往前,脸上的神色变成一种奇异的期待凑近些,再凑近些告诉我,你的答案是什么
可仅有一步之遥时,李谈懿却突然后悔了,他死死抓住了白穆,声音短促尖锐,“不别过去”
白穆
这小孩儿,还挺难搞。
他连忙使眼色,让内侍们把那小兔子尸体处理了死都死了,还不让兔入土为安,搁这儿留着吓唬小孩呢
好不容易把吓坏了的小屁孩安抚睡了,白穆精疲力竭地往外走,跟着来的墨砚鬼鬼祟祟的偷瞄了一圈,“主子,上次张婶做的那麻辣兔头”
他暗示地哧溜了口口水。
白穆
他当然听出了自家小厮的未尽之言,一时嘴角抽搐,“后厨养了那么些只,你非盯住了这个”
人小孩死了宠物都够难受了,这小厮还惦记着吃。
墨砚知道这事没门儿了,颇遗憾的叹气,小声道“那能一样吗”
这么金贵养出来的兔子,肉质肯定鲜嫩,十二皇子都不要了,还不许他们打打牙祭。
白穆“在那嘀嘀咕咕些什么呢快跟上”
故意弄丢他送的生辰礼、装作莽莽撞撞打碎了御前的杯碟、在他面前教训下人
李谈懿一步步地试探,但却总在最后关头生出悔意,又狼狈遮掩。
可那人却总是那般从容温和。
李谈懿有时甚至怀疑,自己那阴暗的本质,他都知晓了但他却仍没有把他抛下。
他会板起脸来教训他、会告诉他什么是错的、会纠正他礼仪、管教他功课
像父亲,也像兄长。
这宫里从来没有绝对的秘密,任谁也不会防备一个孩子。
特别是,这孩子身份足够高,大多数地方可以来去自如;存在感又足够薄弱,许多人不曾把他放在眼里
那些窃窃的嚼舌根私语都落入了一双耳朵里
“珺水阁的那个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还不是因为与当年中宫那位长得像”
“想当年先皇后那可真是天造地设”
“”
“只可叹,没能生下来”
“我可听说活下来了送去外边养”
“谁家”
“常进宫那位,你不觉得那眉眼和陛下像极了”
“”
宫人们零零碎碎的议论在脑海中拼凑,李谈懿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秘密。
因为是兄长、因为是血亲所以才对他如此之好吗
那其他人其他人也是一样吗
不要做“皇兄”,只当我一个人的“兄长”,可好
他那日并未说实话。
并不是兄长拒绝了父皇,而是从头到尾,他什么都不知道。
“兄长”的血亲,只有他一个人就够了。
他的好父皇,已经有了那么多儿子,为什么要夺走他的“兄长”呢
这秘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便够了
这世上,只有你我二人,才是真正的血脉相连。
所以
李谈懿嘴里的鲜血大口大口地呕出,从一开始刺目的红色,变成一种深沉的黑。
他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几乎有些疯癫
你最后还是救了我你还是选择站在我这边是不是
果然,“兄长”从来不会抛下他。
李谈懿唇边的笑容扩大,眼神却渐渐涣散开
只是
我想你了我想去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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